在他的工作历程中，2017年7月20日本是极其普通的一天。室外是39 ℃的高温，他独自驾车前往30公里外的婺城区箬阳乡沙坑村，和乡干部讨论划定生态红线的事。谁也没想到，这天成了他最后一个工作日。

　　他计划了很久：周六要去参加一个招聘面试，为市区饮用水源涵养生态功能区挑个能干的干部；周日去趟黄山的儿媳家，抱抱两个多月的可爱孙女；下一周，就要去省肿瘤医院复查，看看身上的瘤子老不老实；等有时间了，正儿八经陪妻子来趟旅行……

　　来不及了！市林业局党组成员、副调研员兼绿化造林处处长翁正辉，55周岁的生命匆匆忙忙地画上了句号。

　　出生于义乌巧溪水库下的山村，家门口的金峰山记录着童年回忆；在浙江林学院苦学成才，为工作打下扎实的基础；在市林业局“从一而终”，把一生奉献给了林业和林农。一生难离是青山，如今这个汉子倒入青山的怀抱里，默默注视着八婺大地的秀山丽水。

　　“谁要弄脏水源，我就要管到底”

　　“一到村里，从干部到村民，大家对他都那么亲热，甚至连村里的狗都不叫一声。”市农业局局长吴国平之前曾在市林业局任职4年，翁正辉多次陪他到沙畈山里检查工作，现场所见让他有些诧异：在水源涵养生态功能区，这些年又是关停畜禽养殖场，又是整治锯板厂，都是得罪人的活，没想到老翁还能和群众处得这么好。

　　很多人都知道，金华城区百姓之所以能喝上甘甜的自来水，是因为有沙畈水库这样的“大水缸”。但是，很多人并不知道这口“大水缸”和林业的关系，更不会了解一个林业干部为之付出了怎样的心血。

　　“青山涵养绿水，养好山才能有好水。”市林业局原局长汤大银回忆说，为了确保金华饮用水源安全，我市于2002年就建立了沙金兰饮用水源涵养生态功能区，翁正辉是最初的倡导者之一。

　　事是好事，做起来却像“烫手山芋”。水源保护工作，内容比较杂，牵涉部门多，协调任务重。汤大银说，2004年这项工作的牵头部门面临调整，当时绿化造林处的人手也不多，但翁正辉二话没说，挑起了这副重担。于是，市林业局成了牵头部门，领导小组办公室就设在绿化造林处。

　　驱车前往沙畈，就像钻进了葱郁的绿浪，空气格外清新，这是翁正辉最熟悉的地方。婺城区林业种苗管理站站长应堂亮指着一片绿油油的稻田说：“这里以前是锯板厂。”当时，看到库区养猪场粪水直排，锯板厂木屑漫天。翁正辉下定了决心：“不行，得治！”个人力量微薄，他就联系市人大代表，将这一问题形成议案，最终成为市委市政府的重大决策，得到强力推动。那些很多人觉得不可能拆除的养殖场、锯板厂已销声匿迹。

　　“这种事也就他敢做，而且他最后都能干成。”沙畈乡原人大主席商友山很服翁正辉。有一次，岭脚村要在水库边建一条林道，手续都快办齐了，他突然接到翁正辉的电话：“水库边怎么能修路？影响水质怎么办？为什么不制止？”受到质问的商友山感到委屈，因为这条路是村民强烈要求才打算修的。他“回敬”道：“这种得罪人的事，你让我怎么说？你行，你去说！”“哪些村民有意见？我去找他们。这水是给全市人民喝的，不能马虎，更不能退让。”就这样，翁正辉挨家挨户做工作，一次不行两次，两次不行就三次。最终，村里选择在山的另一边修建了一条林道。

　　“谁要弄脏了水源，我就要管到底。”翁正辉真的把生态环境当作自己的眼睛来爱护。前几年，遂昌县门阵村看到外地大搞旅游，也想利用村庄河道开发漂流项目，借此壮大集体经济。这可是沙畈水库的上游啊！翁正辉急了：“我不答应，金华人民也不会答应。”他顾不上有人说他“多管闲事”，多方奔走协调，积极推动这桩跨县协调的难事，最终对方偃旗息鼓。

　　“他呀，进了山满眼都是工作。”妻子董竹青说，丈夫有时会趁周末带她进山，说是散散心，但看到有人野营烧烤，他要上前劝阻；看到有人打捞垃圾，他会停下来聊聊；看到有人在栽树，又要攀谈一番……听到妻子埋怨，他振振有词：“你不知道，我这个时候了解到的才是真实情况呢。”

　　“能够遇上他，是农民的福气”

　　王爱华与翁正辉同事32载，这正是翁正辉的工龄。“我们都是农民出身，他很清楚，农民生活不容易，尤其是山区的农民。”王爱华说，生态功能区的工作保护了水源，但客观上束缚了当地农民致富的手脚，翁正辉铁面无私地控制污染，其实也在千方百计地为农民“松绑”。

　　这些年，我市对饮用水源生态涵养工作越来越重视，九峰水库、安地水库先后纳入生态功能区，补助资金从起初的100多万元/年，增加到了8000万元/年。熟悉这项工作的人都说，这和翁正辉的奔走呼吁是分不开的。

　　翁正辉深知，靠补贴致不了富，将目光投向生态经济林———这正是他大学学的本行。“他有多大的信心，我就有多大的决心。”琅琊镇造林大户林志勇之前种的是杉木，收益有限，来钱也慢。4年前，翁正辉找到他：“你别种杉木了，改种油茶吧。”理由是，杉木要种上二三十年，砍了就没了；油茶收益高，年年有收成，上百年都可以采。林志勇就是从翁正辉口中第一次听到了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。

　　林志勇接受了翁正辉的建议。这两年，砍树换钱越来越不划算，收入甚至不够付工钱。回头看看自己的油茶地，却是一派繁茂景象。

　　“我们一共种了700多亩，这两年开始陆续结果，到了盛产期每亩能赚四五千元呢。”造林大户金水牛是林志勇的合伙人，也是在翁正辉的点拨下改种油茶的。当时，翁正辉了解到金水牛承包的林地有1000多亩，种的都是杉木、毛竹，就给他算种油茶的经济账，带他去油茶示范基地实地参观，帮他联系购买优质油茶苗。2011年，金水牛抱着试一试的想法，种下首批127亩油茶，随后不断扩种，至今已把200多万元资金“存”进了大山这座“绿色银行”。

　　“金山银山”不是喊出来的，而是干出来的，翁正辉正是农民们的领路人。

　　他指导沙畈乡银坑村村民郭品崇种植了近百亩红豆杉，有望带动整个沙畈乡红豆杉产业的发展。

　　他带着该乡乌云村村民虞锦生改造低产毛竹林，原来亩产值只有500元左右，几年下来提高到2000元以上。

　　他听说罗埠镇汪叶村的章祝军想种香榧，但身有残疾行动不便，就主动上门对接，如今350亩香榧林已经开始结果。

　　林农们经常会接到翁正辉打来的电话，“施肥了吗” “治虫了吗”“花开了没，果子大不大”“林子有没有冻坏压倒”……大家信任他，都说翁处是专家，他的同学也都是专家，他解决不了的，总能问出个答案来。林农们感念他：“能够有今天，多亏了翁处啊！”

　　王爱华说：“能遇上翁处这样的好干部，是农民的福气。”她能感受到，翁正辉是打心眼里心疼农民。以前管林政的时候，他说农民来办趟事不容易，能给一次办了就绝不让他们跑第二次。别说吃拿卡要的事不会有，到了饭点他就留下办事的农民吃便饭。

　　8月12日那天，为翁正辉送行的人挤满了告别大厅，排到了走廊上。人们看到，来者中最多就是他的农民兄弟。

　　“我刚刚才知道，他是副处级干部”

　　“之前，我一直不清楚正辉的职务，就知道他是管绿化的。”大哥翁正菲在参加追悼会时，才知道弟弟已经是副处级的干部了。

　　翁正菲一直在老家务农，前几年他和另一个弟弟看苗木行情不错，一起种起了桂花树，谁知苗木好种难卖。“其实数量并不多，他如果能够开句口，应该是很容易的事。”但他几次和翁正辉提起这事，都被弟弟一句“别来烦”顶了回去。

　　公与私在翁正辉的心中似乎有着一条天然的鸿沟，他总是站在公家这头。妻子说他是个“工作狂”，熟悉的同事都叫他“牛”。

　　他有牛一般的倔强。“他有点‘带刺’。”老同事金炜说，翁正辉性情耿直，在工作上敢于坚持原则，甚至跟领导也要“叫板”。

　　他有牛一般的勤勉。听说翁正辉上班很早，同办公室的小年轻胡元斌不服气。他特地起了个早，7点就到办公室，结果翁正辉已经坐在那里。

　　他有牛一般的隐忍。有一次，生态功能区要在汤溪召开工作动员会，说好由他主持。没想到前一天晚上他肾结石疼痛发作，更没想到早上8时做碎石手术，半小时后他就赶到乘车地点与大家一起出发，并忍痛主持了会议。

　　“他是一个刚强的人。”市民政局局长潜高星是翁正辉大学时的同级校友，都是一班之长，经常在运动场上交锋。毕业后，两人起点相似，但职务升迁的步调并不一致。潜高星成为正处级干部时，翁正辉还是副科。“我从他身上看不出尴尬，也看不出他对工作有丝毫懈怠。”潜高星说，翁正辉照样尽心工作，成了领域内的专家，省里不少林业政策法规他都参与制定，他主管的工作都走在各地市前列。累累的工作业绩和对待名利的淡泊之心，让潜高星对这位老同学多了几分敬意。

　　似乎什么都影响不了他工作的激情，包括疾病。2014年底，由于罹患肺癌，翁正辉趁元旦假期做了手术。术后7天，他又出现在单位里，此后一年平安无事。2016年，病情复发，癌细胞扩散，他积极配合治疗，病情一度稳定下来，直到7月20日。

　　当天，翁正辉下乡到沙坑村。那天下午，没有午睡习惯的他说：“有点累，我休息一下。”结果在山里躺了3个多小时。回程时，开车的反应变得迟钝，还在自家门口迷了路。他并没有意识到，病魔正在发出最后通牒。次日凌晨，他突然抽搐晕厥，被送往医院抢救。8月9日晚，他永远地走了。

　　“只要身体状况有所好转，他就来上班。”市林业局局长朱飞说，不少人都劝翁正辉休息，但他总是说“没事”。看到病情已经控制住，他的体重也在回升，脸色慢慢好了起来，大家觉得可能真没事了，他自己在想是不是到了医生说的“带瘤生存”状态。

　　但是，病魔来势凶猛、猝不及防，翁正辉倒下了。弥留之际，他已意识模糊。大家来看他，很多人他已辨识不清。人们就听到他不停地念叨“我上班去了”“我这个周六要加班”“做事情就是这样的嘛”……

　　“你多歇一歇，咱不要什么荣誉。”看着丈夫工作辛苦，然后捧回优秀党员、绿化造林先进个人、人民满意公务员、十大中层标兵、最美林业人等一项项荣誉，董竹青常这样劝他。翁正辉总是淡淡地说：“我从没有争过什么荣誉。”

　　世间最崇高的荣誉从来是不争自得的。翁正辉的最高荣誉写在金华大地的绿水青山里，刻在金华人民的心坎上！一生难离是青山，青山处处见忠诚！